气氛安静了一瞬。

秦初见丘瑾宁似是醉了,便看向跟在她身后的姜绿药。

姜绿药轻咳一声:“那个,我想起还有急事没处理,瑾宁就拜托你了。”

酒后互诉衷肠,如此良机,当然不能错过。

她实在是心疼丘瑾宁啊。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那么多爱而不得的人啊…

走出酒屋,姜绿药瞥了一眼路边的唐罐,没好气道:“走,我陪你把人送回去。”

罐子瞪眼:“秦初呢?你跟去干嘛?”这个女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秦初要陪瑾宁,我跟着干嘛,你说呢,赶紧把人送回去,你好送我回家。”

唐罐:“…”

她回头看了酒屋一眼,认命地扶着孙巧巧跟上姜绿药的脚步。

真是个任性的女人,她迟早要把这个姓姜的收拾一顿。

她们这边打了车先回学校,秦初那边也扶着丘瑾宁回到了家。

一路上,秦初的衣服都被丘瑾宁扯着,像小朋友找到了自己最爱的玩具,一下也不舍得松开。

进了门,秦初看着跟个小尾巴一样的人,眼神温柔:“瑾宁,先松手。”

“你不要走,陪我好不好,秦初-”丘瑾宁身子一软,钻进了秦初的怀里。

埋头不再是醉眼迷离的模样,眸光冷静、清醒。

这个人方才叫她瑾宁,不再是那一声冷冰冰的丘学姐。

秦初拍了拍怀里的人,语气温和:“我不走,留下陪你,乖,你先去洗澡。”

丘瑾宁抬头,眼眶微微红着,迷离,惑人。

她轻轻咬了一下秦初的下颌,软声道:“不要,我要和你一起洗,秦初,刚成亲那会儿你都和我一起洗的。”

话落,她心底忐地盯着秦初。

秦初低头,两人无声对望。

丘瑾宁眼帘颤了一下,眸光起了水汽,透着数不清的委屈和期盼。

一双眼睛像温柔的星河,徜徉着绵绵深情,让人不忍拒绝,无法拒绝。

秦初轻叹一声,抱紧她:“乖,你先去洗,我还要给导师打个电话,我不走。”

丘瑾宁似是被说服了,一步三回头地走开,生怕一转头,身后的人就消失不见。

水声响起,秦初走到客厅的窗前,拨通电话。

“杨导师,我是秦初,对,我朋友已经把孙学姐送回去了,嗯,好。”

挂断电话,她坐到沙发上,怔怔出神。

丘瑾宁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她丢开毛巾,拿着吹风机坐到秦初身边,眼底又浮起一抹依赖和迷惘:“秦初,帮我吹头发好不好。”

声音温/软,透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秦初不作声,默默接过吹风机。

柔顺的长发,迎着暖风,绕在指尖。

等到头发差不多干了,秦初放下吹风机,下意识地用十指的指腹,轻轻按揉着丘瑾宁的头。

仿佛回到了她们成亲五年的那些日子里,丘瑾宁在书房伏案工作,她总忍不住凑过去,给丘瑾宁揉揉肩,按按头。

动作熟稔又轻柔,让人享受到一阵久违的舒服。

丘瑾宁微微闭上眼睛,一阵困意袭来,她并没有喝多少,还不至于醉。

但并不妨碍她借着那一丝浅淡的醉意做些什么,她要秦初。

“秦初,我们回房歇息吧。”

熟悉无比的话,往事一幕幕仿佛就在昨日,秦初慌忙收回了手。

原来有些事情即使过了很多年,可那时的习惯却早就刻进了骨子里。

不自觉地就让人恍惚了岁月,分不清此时还是彼时。

丘瑾宁见身后的人没有动作,眼神轻闪了一下,语气又放低了许多:“秦初,抱我去床上好不好。”

秦初在心底深深叹气,她上辈子、这辈子,都狠不下心拒绝丘瑾宁。

记忆中的场景再次重现,不同于在古代时瘸着一条腿,抱着人的时候总要小心撑着,此时的她,抱着丘瑾宁,走起路来毫不费力。

怀里的人太瘦了…

秦初抱着丘瑾宁回到卧室,把人放到床上,转身,上衣外套便被扯住。

“秦初,你答应了我不走的。”

丘瑾宁眼眶一红,声音里带着哭腔。

一面对这个人,她好像很容易就能落泪,那些心酸和想念仿佛占据了全身,让她无措,让她想哭。

“乖,我去洗澡,我不走。”秦初转身,揉了揉她的头发。

丘瑾宁这才缓缓松开手。

她躺到床上,双手摸了摸眼角,心底一会儿安定,一会儿空荡。

所以在秦初回到床上的时候,她的双手便攀到了秦初的肩头,整个人陷进秦初的怀里,柔若无骨。

“秦初,我想-”

醉了的人好似柔成了脉脉流动的清泉,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神色旖旎,语调勾人。

与百钺众人眼中无论何时都身姿风雅的女宰辅完全联系不到一起去,像变了一个人,独属于秦初的妻。

秦初深深地看着她,低声道:“乖,老实睡觉。”

丘瑾宁嘴角的笑意隐去,声音怯怯道:“秦初,你不想我了吗?”

往常这个人对床笫之欢总是热衷的,对她总是占有无度。

如今她借着淡淡酒意如此主动,却只换来一声老实睡觉。

丘瑾宁心底萋萋,眼角倏然一红,泪意又涌了上来。

她的秦初好像真的变了。

秦初笑了笑,语气宠溺道:“乖,好好睡一觉。”

再次被拒绝,丘瑾宁闭了闭眼睛,泪水终于忍不住,顺着眼角流下来。

面对突然梨花带雨的人,秦初心里一疼,把人搂住:“怎么哭了?我不是不想,我的瑾宁那么美好,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看你回到现代也不知道照顾自己,还是那么瘦,我怕你受不住,上次,对不起。”

她因为久别重逢,因为那十八年的怨与悔,因为心底的戾气,失了分寸。

把自己珍之爱之的人折腾到累昏过去才停,这些天一直懊悔不已。

提起上次,丘瑾宁便想起那一千块一次的交易,想起秦初让她付了六千块钱,想起在酒屋里,这个人为别的女人买单。

登时连羞恼都顾不上了,心里只有委屈。

她揪起秦初的衣领,找到锁骨一口咬下去。

秦初被咬得直抽凉气,却还是和之前一样,忍着没有躲开,任由怀里的人宣泄着情绪。

嘴边尝到了血液的咸意,丘瑾宁才松开后,她用手指轻轻摸着自己咬过的地方,红着眼质问道:“你和别人有过吗,为什么要给那个学姐买单,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红着眼的人像被惹怒的小猫,露出了自己并不锋利的爪子,张牙舞爪地虚张声势。

秦初被问的一愣,不确定道:“酒醒了?”

“不要转移话题,秦初,你回答我的话好不好。”

这个人又转移话题,又避开她的话,难道真的回不去了么。

丘瑾宁心头一疼,像被人捏住了心脏,窒息感伴着疼痛袭来,让她打了个冷颤,泪水落得更多了。

秦初看得心疼,低头吻着她的泪水,小声哄道:“我跟她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她都醉成那个样子了怎么付钱,我和别人也没有过,丘丞相对自己的魅力还不知道吗,我恨不得生生世世都和你腻在床上。”

“登徒子。”

丘瑾宁嗔了她一眼,眼泪总算是不落了,嘴角又有了浅淡的笑意,羞恼兼具。

一声‘丘丞相’安抚了她慌乱发疼的心。

记忆中,两人在床上时,秦初也会这样调/笑着唤她“我的丘丞相”。

秦初轻笑一声:“瑾宁这是吃醋了?”

真是稀奇,从前她经营酒阁,迎来送往的贵女数不胜数,还从未见丘瑾宁如此在意过。

“嗯。”

出乎意料的,丘瑾宁没有否认,从前的秦初能给她百分百的安全感。

如今阔别多年,又一再被推远,她如何不彷徨。

她走后,秦初在百钺继续生活了十八年,她希望秦初能找到陪伴找到幸福,而不是孑然一身。

可是一想到秦初真的和别人在一起,把那些对她的温柔和占有给了别的女人,心底便满是酸楚和悲痛。

人到底是没办法做到无私的,她在感情上也是个自私的人。

嘴上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心却骗不了自己。

秦初一看她复杂的表情,就知她在想什么,那个问题便又问了出来:“瑾宁,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吗,我不可惜那十八年的孤独,我只恨自己太迟钝,没有发觉你身体有恙,没能在你病重的那一年里好好陪着你,我真的好想你。”

想到抱着丘瑾宁的牌位便能入梦,梦到她的爱妻。

可是梦醒,却只有满怀空,只有无尽的想念。

“秦初,不要想了,不是你的错,是我太自私了,我们好好在一起,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丘瑾宁亲着她的嘴角,一下一下,视若珍宝,缱绻不休。

秦初心里一软,忍着心动,忍着贪恋,平静道:“瑾宁,其实那天去医院,不仅是孙学姐,我也病了。”

见丘瑾宁一脸担忧,她狠了狠心,继续道:“医生说我时日不多,所以我想着不能耽误你,你应该好好活着,我们就到这里吧。”

刀子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什么病,我们去看好不好。”

“看不好的。”秦初面色镇定,眼神打量着丘瑾宁的神色。

心病唯有心药医,而她的药是丘瑾宁的选择,她希望听到的选择。

“秦初,你不要吓我,不要离开我,不管你还有多少日子,我们都要在一起。”

丘瑾宁呼吸发抖,紧跟着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害怕,无助。

秦初竭力忍着自己的情绪,抱紧她:“那你当初为何要离开。”

离开了一年,三百多天的等待,最后换来一句‘你要好好活着’。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丘瑾宁再也控制不住,失声哭了出来。

秦初长叹一声:“别哭,我骗你的,我身体好着呢,所以再来一次,你还要为了我好吗?。”

可是怀里的人却没有停止哭泣,呜咽了半晌又狠狠咬了一口。

“嘶,别咬了,疼,瑾宁,我疼。”

话落,她似笑非笑地呵出一声,也落下泪来,她好疼,好疼啊。

房间里响彻压抑的哭声,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仿佛要把这么些年的委屈与分离都哭干净。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才先后平复下来,相对而笑。

“丘丞相什么时候成了小哭包,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还不威严尽失。”

说着,秦初伸手摸了摸丘瑾宁的睡衣纽扣,手探进衣服里,游移抚//摸。

丘瑾宁腾地红了脸:“往后不要吓我,明早我们还是去医院一趟吧,做个体检。”

“我真的没事,故意吓你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离开。”

“那也要去看看,我心里不踏实。”

“好,都听你的。”

临睡前,丘瑾宁紧紧抱着秦初的胳膊,凑到她耳边问:“秦初,我们又在一起了对吗,不是金钱关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