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书记在东川呆了两天,就急匆匆回了清水湾。他得先回去,再把后面周学兵等人要回清水湾的细节给反复确定好。倒是胡芳留在东川,继续呆了几天。

胡书记和年轻后生回去之后,胡芳便没再继续住招待所。吴秋月来见过胡书记后,胡芳就去了吴秋月那里。这几天,林淑琴也基本没在火锅店了,周学兵见胡芳来一次也不容易,索性让林淑琴陪着吴秋月、胡芳,在东川好好玩了几天。

有天晚上,三人饭后,沿着东川的长江边散步。原本三人有说有笑的,可走了一段滨江路后,胡芳忽然情绪不太高。林淑琴自然是看出来了,问她怎么回事,胡芳说:“没啥事,就是蛮羡慕你们的。”

吴秋月有点没心没肺,说:“胡芳,我还羡慕你呢。你看你跟魏无极俩人多恩爱,魏无极长得一表人才的,你看我,到现在都是单身一个,我爸妈都着急死了。”

女孩子在一起,就会说这些事。三人好几年没见,说起话来自然也是毫无顾忌,有啥说啥,仿佛又回到清水湾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胡芳叹气说:“你们只看到了表面。个中滋味到底怎么样,说出来你们都不知道。”

胡芳说完,看向远处的江面,半晌不说话。

江面微风拂面,江对岸楼房的灯光,映照在江面上,随着波涛荡漾,像撒了一地的银光。偶尔还有轮船鸣笛,惊起岸边的水鸟,到处乱窜。

林淑琴拉了拉胡芳的手,说:“你是不是在老家过得不开心?”

胡芳低头,咬咬嘴唇,又捏了捏手指,说:“都是命。不说也罢。”

吴秋月没心没肺的,笑着说:“胡芳,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有什么直接说出来,我们能帮就帮你。憋在心里难受得很。”

胡芳强挤出笑容,说:“真没事。不说我的事了。对了,淑琴,你跟周学兵最后怎么走到一起了呢?我记得你以前跟李军那么恩爱的。”

林淑琴心咯噔一下,犹豫几秒还是开口了。她说:“周学兵对我挺好的,人也比较能干,我也需要一个家了。恰好他都能给我。”

吴秋月插话说:“我也觉得周学兵蛮好的。说实话,以前可能不觉得,时间久了,越是觉得他比较靠谱。淑琴真是好福气。”

胡芳“嗯”了声,说:“那李军现在怎么样了?”

林淑琴笑了笑,说:“不知道,应该还好吧。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咱们就不提他了吧。对啦,吴秋月,你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对象?最近我跟周学兵可是接触过不少优秀的男人哟。”

吴秋月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着说:“回头有机会你再给我介绍,我现在还没玩够呢。”

林淑琴故意生气,说:“等你玩够了,都老了。可以考虑就早点考虑吧。”

三个人说着说着,仿佛回到十余年前的清水湾。

那时候的清水湾,天很蓝,夜很静,同样也有一条河,可觉得亲切无比。

夜风拂面,大家不免又是一阵感叹。

感叹过后,林淑琴说:“胡芳,你这次来,不会是单纯的陪你爸怕他迷路走丢吧?快说说,你是不是有啥事?”

胡芳想了想,说:“还是瞒不过你们。不怕你们笑话,我本来不想说的,但还是说吧。我跟魏无极吵架又打架了。”

吴秋月有些吃惊,“啊”的一声,紧盯着胡芳,说:“你们打架?看不出来你还会打架?”

胡芳无奈地笑笑,说:“说出来丢脸。我跟魏无极俩人,感觉迟早要离婚。我实在受够了。以前结婚,觉得他一表人才,也还蛮会为人处事。谁知道结婚之后几年,他变了一个人似的。在农村,你们也知道的,重男轻女,我生不出男孩,他们就觉得传宗接代有问题,魏无极架不住他妈和其他人的叨唠,后来有气就老朝我出,于是我们就吵架,吵到后面忍不住就动手了。”

胡芳说到这里,抽搐了好几下。她一直盯着江水中间,眼神有些飘忽。

林淑琴觉得再说这个,胡芳会情绪很低落。她来一次东川也不容易,不想让她心情变得不好,于是,林淑琴拉了一下胡芳的手,说:“胡芳,你也别气馁。多和魏无极沟通下,他想明白了,还是会知道你的好。下次你来东川,把他带上,我们给他做一下思想工作。”

吴秋月也说:“是呀是呀。你们要么来东川找点活做做,这样就能避开魏无极的妈妈。脱离开那个环境,可能你们俩就不会吵架了。”

胡芳说:“魏无极不会离开那里的。”

林淑琴看着胡芳的样子,想起自己当初在李军跟周学兵之间。

那时候她也很痛苦,一面是周学兵的猛烈进攻,一面是李军的无可奈何。

两个男人像两份菜,摆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像拿着一双筷子,悬空不知向哪盘菜下手。但那不过是一种选择困难症,而胡芳此刻只面对一个人,却无法决绝的作出决定。

“你真可以考虑下,留在东川找个活路做做。”林淑琴说。

······

这天晚上,三个人在滨江路上闲逛了很久,直到河对岸的灯火全都熄灭了,三人才手牵手往吴秋月家走。林淑琴也没回家,周学兵知道她在陪胡芳,也没问她。

在吴秋月楼下,三人又在一家烧烤路边摊吃了烧烤,每人还喝了一瓶啤酒。吃饱喝足后,回到吴秋月家里,大家早已疲惫不堪,连洗漱都免了,直接上床梦周公去了。

天快亮了,胡芳醒来,起来上厕所惊动了吴秋月和林淑琴。

三个女孩又索性开始聊天说话,乌七八糟的乱聊一通。

林淑琴和胡芳毕竟都是过来人,三人又都是女孩,自然是无所顾忌,啥都说得津津有味。

接下来一天,胡芳要回去了。她向林淑琴跟吴秋月打听了一下东川百货市场,她想去买点小礼物,带给几个孩子。林淑琴和吴秋月就又耽搁了一天,陪着胡芳去百货大楼,给两个女儿,各自买了一套衣服,和一双鞋子。

这些都是林淑琴和吴秋月给了参考意见,胡芳自然是欢喜得不行。本来林淑琴要付钱的,胡芳执意拒绝,说这怎么可以让林淑琴破费。

林淑琴只好放弃,说:“那你回去时,我给你准备一些干的火锅底料。你带回去,然后想吃就煮菜吃,农村菜园子里,啥菜都可以扔进去煮。”

胡芳满心欢喜,说:“那怎么好意思。”

林淑琴说:“没啥不好意思的。咱们就别客气了。”

吴秋月给胡芳准备了三瓶百雀羚雪花膏,让带回去用用。这东西在东川比较多,大家都在用这个,效果很好。胡芳双手接了,塞到包里,连声说谢谢。

之后,林淑琴和吴秋月送胡芳上火车回去。车子快要启动时,胡芳依依不舍,说:“淑琴,学校建成剪彩时,你们到时候一定要来清水湾,到时候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农家菜。”

林淑琴拉着她的手,说:“一定会来。你回去别跟魏无极吵,看在孩子面上,尽量别吵。”

说完,又从包里掏出一条烟,塞给胡芳,说:“这条烟是周学兵买的,给魏无极抽的。你带回去给他吧。周学兵说,烟不是啥好烟,但是口味还比较正,下次你们一起来东川,他再给魏无极搞点好酒。”

胡芳拿着烟,有些哽咽。她不想掉泪,于是转身看了看车子,几秒后回过头说:“谢谢你,淑琴。我会好好的。”

胡芳说完,提着买的衣服和林淑琴吴秋月送的东西,挤上绿皮火车。到座位后,又打开车窗,看着窗外两人,笑着笑着,又哭了。她要掉下眼泪时,却又偏过头,不经意地擦了眼泪。

林淑琴和吴秋月站在站台上,看着胡芳,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十年前的胡芳,年轻有朝气,即便是在农村乡下,她扎着两根麻花辫儿,看上去也青春有活力。转眼十年过去,她结婚生孩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汗水流进土地里,终归变成一个放在人群里都不起眼的村妇。

如果是单纯的、不谙世事的村妇,也还好,至少不会有突如其来的烦恼,和不可预知的生活压力。但现在是,她像深陷泥沼的小草,沉溺而窒息。一个外人看她几眼,都能感觉到无尽的压力。

她并非将山村里的苦愁大恨,凸显在眉宇之间。倘若是陌生人,你看着她,也觉得她是万千个普通村妇中的一员,她需要带孩子,需要做家务,需要孝顺公婆,以及在丈夫面前做一个温顺的妻子。

可再深入交谈时,却又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压抑感。她想逃脱那个山村,却又背负着牵绊。她想见一下外面的世界,却又不能安心见一下,即便是粗略一览,仍要回去。

这是胡芳的可悲。

绿皮火车终于启动了,轰隆隆一步一步加快速度,渐渐远离站台。

胡芳朝着林淑琴和吴秋月挥挥手,便转过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过了许久,吴秋月说:“淑琴,我觉得胡芳和魏无极迟早要出事。我看胡芳整个人好像不在正常的状态。”

林淑琴说:“但愿别出事。过段时间,我跟周学兵他们去清水湾,你到时候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吴秋月挽着林淑琴的手,笑嘻嘻地说:“当然要一起去啊,尊重的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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