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跪,希望我悔改,好好读书。可是那时候,我已经越走越远,成绩早已一落千丈,没心思再继续学习。我也受到街坊邻居的指手画脚议论纷纷,我当然无所谓,可怜了我妈,接受不了我变坏,也受不了这种压力,最后便精神失常。”

周学兵忽然有点失落,说:“伯母后来好些没?”

彪哥叹了一口气,说:“我28岁那年的除夕,家家在放鞭炮,响声把我妈给惊吓到了,她晚上从家里跑出去了,失足掉进长江去了。尸体在下游的回水湾被江上的捞尸人拦截到了。”

彪哥说完之后,三个人都沉默了。

田本刚将自己的烟,分给彪哥和周学兵后,说:“每个人的内心都有脆弱的地方。这一辈子,每个人的内心,总有些无法抵达的深处。”

周学兵说:“彪哥,对不起。”

彪哥笑着说:“没啥对不起的。我其实已经放下了。前几年我不是跑路了么,这事老田也别计较,今晚我当大家是兄弟,也不顾及啥,都是说的心里话。我跑路那段时间,总是梦到我妈,于是便惊醒了睡不着。后来甚至发展到我害怕睡觉,因为我怕睡着就做梦,做梦便梦到我妈的尸体被捞起来的画面。”

周学兵“嗯”了声。

彪哥继续说:“这样失眠的日子持续了大半年,我差点崩溃了。正好遇到一个高人。他说几天没吃饭,喊我请他吃顿饭。我正好无聊,鬼使神差就请他吃了一顿饭。饭后,高人送了我一块玉,一个观音菩萨像的玉坠子,一分钱不要给我,说带上吊坠,会化解一些问题。当然,这有些夸张,但自从我带上玉坠子之后,整个人似乎轻松不少,也可能是心理作用,自那之后,我也不失眠了,也不再梦到我妈了。”

田本刚说:“有些事还是得信。我相信因果报应。”

周学兵说:“彪哥,这些事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彪哥说:“今天是第一次说。男人嘛,心里总会藏一些事。话说回来,后来我睡眠好了,我便好好调节了下心态,重新梳理了一下我自己,与此同时,我决定改邪归正,还是走正道,违法的事,坚决不做。”

田本刚笑着说:“彪子,你这话说的我有点想笑。你都是咱东川给挂名了的黑社会。”

彪哥说:“挂名是一回事,我没法去去掉。但我可以尽量不做违法的事,多与人为善嘛。”

田本刚说:“这倒是。但作为兄弟,彪子还是得注意点。”

彪哥笑笑,说:“这个我听你的。”

周学兵说:“彪哥还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我发现,一个男人的成熟,与很多因素有关,尤其与原生家庭有关。一旦与原生家庭切割之后,成熟是一夜之间完成的事。”

彪哥说:“你说得有道理。后来我也总结过我自己。我就是被原生家庭影响太大的那种人。这种人其实不会很幸福的。我说的是家庭不会太幸福的。”

田本刚说:“这个倒不一定吧。”

彪哥说:“你看看我。这些年看起来光鲜,但实际上,我这种人,过得很痛苦。好在我内心比较强大,男人的心胸要像海洋一样,混得再差我都不会对明天失望和失落。”

周学兵点点头,说:“彪哥这一点我比较相信。”

彪哥说:“学兵你跟我接触得还不算多,可能有些事还不太了解我。这些年,我时刻在提醒我自己,做人不能没原则,要把持住底线。别人以为我是混社会的,但实际上我有我自己的为人处事原则和做人做事的底线。”

田本刚沉默不语。

周学兵笑着说:“彪哥,你这么说,我发现之前我确实对你了解得还不深刻。没关系,今后有的是时间重新认识彪哥。”

彪哥说:“我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说完了,学兵小弟再说说你的情况?”

周学兵右手捏了捏额头,咬咬嘴唇,淡淡笑了下说:“我的事,其实也没啥好说的。我就说说我在这里当知青,对我影响最大的一个人吧。”

田本刚说:“学兵说就是,别遮遮掩掩了。咱有话直说。”

彪哥给大家各自散了一根烟,附和说:“是的是的。男子汉大丈夫,今晚就咱三个人,有啥说啥就是。明早天亮,今晚说的话都作废。”

周学兵仰望着星空,沉默了几秒,这才慢吞吞说:“既然你们俩都这么说,那我就直接说吧。反正也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