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灵霄峰、灭魔族、年仅二十一便飞升入神境,这三件事无论单拎出哪一个都名震九州。

那一日,林淮竹留下了太多为后人津津乐道的传奇,九州近千年都没出现过这样惊艳绝伦的奇才,整个仙门为之一振。

每日慕名来药王谷的人不计其数,就连道晏也到岛上想请林淮竹回灵霄峰,他想林淮竹做他的位置。

只是那时沈遂还昏睡不醒,林淮竹根本没心思理外面的俗事。

整个九州也只有秦红筝,没因林淮竹成就大道而高看他。

秦红筝始终不怎么喜欢林淮竹,更厌烦外人无休止来打扰药王谷的清静,索性封了海,外客一概不见。

虽然不喜林淮竹,但经过这件事秦红筝看开了许多,只要她儿能安康喜乐,枕边人是谁有何关系,他高兴便好。

秦红筝也只是想通不插手沈遂的姻缘,对林淮竹态度还是不冷不淡。

每次秦红筝来看沈遂,林淮竹都会借煎药的托词,留他们母子单独说话。

沈遂伤势很重,至今剑伤都没长好,秦红筝炼制了新的药膏。

今日正好该沈遂换药了,秦红筝拆了缠在他身上的纱布,检查完伤口给他涂了新药膏。

苍竹那一剑正中沈遂心脉,整个心口斑驳着辐射状的裂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秦红筝沉默不语地为沈遂上药。

知道她心疼自己,沈遂笑着宽慰,“最近伤口附近痒得很,估计用不了几日就能长好。”

再过三四个几日也长不好,秦红筝没拆穿沈遂这句谎话,只是说,“这两日最好还是跟林淮竹分房睡。”

沈遂脸皮一向厚,很少因为什么事脸红,被秦红筝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自在。

秦红筝之所以说这话,应该是看见林淮竹脖颈的红印子。

那是昨晚沈遂啃出来的,单纯跟林淮竹玩闹而已,他都病成这样了,还能起什么坏心思?

林淮竹就更不敢了,现在亲他的时候都小心得很,生怕他伤口裂开。

沈遂尴尬地咳了咳,含糊地‘嗯’一声。

秦红筝突然道:“娘知道你喜欢他,但他这人心思深沉,别他说什么你便信。”

沈遂不解其意,“这话从何说起?”

秦红筝冷冷一哼,“若不是这次因为他入了神境,我竟不知道那只火狐是他的灵兽。”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林淮竹成道之后,不仅沈遂修为涨了,就连那只火狐狸也跟着受益,还觉醒了青丘的血脉,从三四岁的娃娃模样,一下子长成十五六的少年郎。

不过性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跋扈嚣张,它仗着林淮竹的声势,在药王谷更是作威作福。

其实不必秦红筝提醒,沈遂跟林淮竹结契之后,他就知道火狐是林淮竹的灵兽,只是当时杂事缠身他没理会这件小事罢了。

要不是秦红筝提醒,沈遂早忘到天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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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红筝在沈遂房中待了一个多时辰,她离开后林淮竹才端着一碗褐色的药汁进来。

沈遂倚在枕上,像不知疼似的翘着二郎腿,斜睨着走近的林淮竹,唇弯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样子一看就知道他酝酿着一肚子的坏水,且这坏水还是冲着林淮竹来的。

林淮竹面不改色,搅动着药碗里的苦水,嗓音温润,“哥,喝药。”

沈遂闻到这药味,嘴里就开始发苦,上好的药膏抹着,林淮竹还时不时给他渡灵力,沈遂真心觉得这药不喝也没事。

“有点烫,你先放下,我一会儿再喝。”沈遂道:“正好我有事问你。”

林淮竹只好将药碗放到一旁,他不动声色,等着沈遂那件‘正好’要问他的事。

沈遂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眉梢高挑,“你什么时候跟火狐结了兽契?”

要不是火狐跟人嘚瑟时,说漏嘴自己来药王谷前就跟林淮竹结了契,任谁都不会将它跟林淮竹联系在一起。

所以秦红筝才说林淮竹心机深沉,谁知道他还有什么事瞒着她儿子。

林淮竹眼睫垂垂,避重就轻道:“我是想给秦长须找一个玩伴。”

沈遂看着林淮竹额间那抹若隐若现的火印,这个在外人面前端方清雅的仙君,在沈遂这儿仿佛开在山巅之上的莲花。

岂能用一个茶字来形容?

“还是小怀心善,知道长须孤独,还特意给他找一个玩伴儿,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沈遂明褒暗调侃。

林淮竹不说话,再次拾起药碗细细给沈遂吹着,一派贤良淑德。

沈遂继续逗他,“你还有没有做其他这种‘心善’的事?今日一并说了罢,要以后被我抓住,那可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林淮竹动作微顿,他缓缓抬起头,对上沈遂那双好看的笑眼。

在沈遂注视下,林淮竹坦诚了一件事,“五年前,你丢的那个九环玲珑珠,我看到是火狐拿的。”

五年前秦老谷主做大寿,请了不少好友来谷中玩。

那时沈遂十七,林淮竹十六,按理说正是好玩的年纪,但他快被林淮竹卷死了,天天跟林淮竹闷在房间修炼、修炼,再修炼。

好不容易谷里来外人,有一对跟沈遂年纪相仿的兄妹,沈遂带着他们兄妹俩谷里谷外好好玩了一通。

临走时,兄妹俩人送了沈遂一个礼物,没过几天便怎么也找不到,不承想竟是火狐偷的。

这些年药王谷丢了不少东西,尤其是秦西北,他一直怀疑是火狐偷的,但对方有沈遂罩着,而沈遂后背是秦老谷主撑腰,他也不敢说什么。

沈遂还以为秦西北是故意找茬,现在看来这狐狸手脚是真不干净。

随即沈遂又想到一种可能性,斜斜扫了一眼林淮竹,“不会是你叫它偷的吧?”

确实不是林淮竹指使的,是火狐知道林淮竹发觉自己偷了不少东西,它怕被赶出药王谷,为了讨好林淮竹才偷了别人送给沈遂的礼物。

平时里它从来不敢把主意打到沈遂头上,只偷欺负秦长须的人,偶尔偷些秦老谷主炼的丹药吃。

它知道林淮竹不喜别人缠着沈遂,因此才把手伸向了九环玲珑珠。

一切都是火狐自己的主意,怎么能说是受他指使?

林淮竹摇摇头,“与我无关。”

至于他看见火狐偷东西为什么没说,沈遂脚趾头都能猜出来,无非是吃醋了呗。

林淮竹说不是他指使的,沈遂便没再怀疑,“那还有没有其他事?”

林淮竹又提了几件,沈遂直接一个好家伙。

他就说嘛,像他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按理说追他的人应该从这里排到灵霄峰,怎么到现在连一个送情书递手帕的人都没出现过。

敢情身边有林淮竹这个剪刀手,不知道剪断了他多少桃花。

沈遂心中满满槽点,面上却不显,淡定地叫林淮竹继续说。

还不等林淮竹说到他背着沈遂去找慕画容麻烦,床上的人已经没了动静,合着眼像是睡着了。

林淮竹停下来,在沈遂苍白的唇上轻啄了两下,然后开口说,“哥,该喝药了。”

沈遂继续装睡,他也不是真要听林淮竹断他桃花那点破事,林淮竹什么秉性他还不知道?

沈遂主要是想转移一下林淮竹的视线,让他不要总盯着他喝药。

林淮竹似乎知道沈遂醒着,将药碗递到他唇边,“良药苦口利于病。”

沈遂装不下去了,仇大苦深地拧着眉道:“但也太苦了。”

林淮竹耐心劝他,“等伤口长好一些,到时候再停药。”

沈遂实在不想喝,使出杀手锏,“你非要我喝的话,那咱俩今晚分房睡。”

林淮竹默了片刻,妥协道:“那我们一人一半,我陪你喝。”

沈遂一脸烦躁,“这到底什么药,比黄连还要苦?”

林淮竹说了一味药引,沈遂顿时没声了。

这味药三十年一开花,沈遂终究没舍得糟蹋东西,含泪将那碗药直接干了,苦得他五官拧作一团。

林淮竹掏出一包果脯,喂了沈遂两颗,仍旧没叫他的脸色好起来。

沈遂含着糖渍过的果子,生无可恋地望着头顶的幔帐,这喝药、挺尸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头?

林淮竹问,“想出去透透气?”

沈遂扭过头,木然看着他,“我这样能出去啊?”

稍微一动伤口就会再次开裂,就算别人背着他出去都不行。

林淮竹说了一句‘等我’,他便探窗出去了。

沈遂不明所以,看着半开的窗口不知林淮竹要做什么,不多时屋顶传来轻微的动静。

林淮竹将房上的瓦片拆下来,他没让沈遂动一下,从屋顶连床带人一块搬到了山间最高处。

此时夕阳垂落,天边潋滟着大片大片的火烧云。

沈遂墨色的长发被飒飒山风吹乱了,林淮竹走来,弯腰小心为他掩上棉被。

看着眉眼低垂,侧脸轮廓融在朝晖里的林淮竹,哪怕明日会被秦红筝发现,沈遂还是仰头在他耳后吮出一道红印。

林淮竹眼睫动了动,眸底缓缓漾出一星笑意。

沈遂不敢大动,磨蹭着给林淮竹让出位置,朗声道:“上来。”

林淮竹躺到沈遂旁边,执着沈遂的手,陪他一同看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