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种族习惯,怀孕后的“流星”至少需要吃掉一个城市的人口来摄取生产所需要的的营养。然后它将在族人的保护下,批量产下后代,数量众多的孩子会成为占据这颗星球的先遣军。

可惜作为暴食,繁衍后代并不是祂的强项,一来经验不足,二来得到女性基因的时间比较晚,祂头胎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再加上“不吃人类”的承诺,一年来祂只能带着孩子辗转各个城市捕食同类,饥一顿饱一顿。

因为祂的清算,那些独自行动,寻找“伴侣”的“流星”并没有在人类社会泛出多大水花。

那夜,新闻标注的最佳观星点共有三处,分别是观月山、摘星崖以及紫清湖,代表着“暴食”、“欺诈师”、“裁决者”三个分支。

其中“欺诈师”是祂觅食路上的头号目标。

方景澄知道的太多了,放任不管的话,他可能会找周箐麻烦,而且祂跟方景澄还有点私人恩怨。

同周箐分别后,祂飞快地拟定了计划。

能够隐藏信息素,祂在暗杀上天然具有优势。

祂先是利用唐心悦得到方景澄的生活习惯,然后把身体伪装成与周箐有几分相似的美人,潜入他的食场。

几经波折,那个混蛋还是贼心不死中了圈套,笑着向祂举起酒杯:

“你长得很像我的初恋。”

他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怒火攻心,祂顷刻间解除伪装,毫不留情扭断方景澄的脖子,将这位“老朋友”的身体拆了个七零八落。

方景澄的血肉令祂如虎添翼,祂轻松获得了新的身份,把自己伪装成一位美艳又无害的孕妇混迹人群。

但顶级怪物甘美的滋味也无限放大了祂的饥饿——

其他“流星”品尝起来是如此寡淡无味。

不行,这点食物根本不够!

祂只有这一个孩子,健康的孩子应当享用最高级的食材,祂一定要在临盆前吞掉紫清湖的“裁决者”!

“裁决者”不会坐以待毙。

面对兼备两种特性的祂,“裁决者”不敢轻敌,为了避免重蹈“欺诈师”的覆辙,他一直以拉锯战的方式试图回收祂身上打破基因锁的解药。

生育需要耗费大量心力,诞下孩子前后将是祂最为虚弱的关键时期。

不,最好在临盆时动手。

毕竟谁也不能猜出那个父亲是“异食癖”,出生前吸收无数同族的“继承人”会拥有何等可怕的特质。

成败在此一举,他们将决战舞台放在F市。

祂在到来之前特地放出“即将生产”的消息。但对方没有立刻上钩,“裁决者”召集了一批能力平平的流星打探情报,自己只在边缘地带照常猎食。

今晚,祂最好在狩猎时再卖个破绽。

如是下定决心,女人身披月色,独自踏上夜巡的道路。

作为怪物,祂能感受到的东西远超人类想象。

呼啸的夜风是流动的河流,碧波荡漾,各式各样的气味混杂其中。

紫色的睡莲花瓣层层叠叠,吐露灿金花蕊、纯白的游鱼摇曳火红的尾鳍,宝石蓝的藻荇如丝带晃动。

这些斑斓的色彩交织起舞,扭曲而绚丽,如同莫奈笔下的油画世界。

祂于水波中漫步,“看”到了同类的气息,是丝丝缕缕暗红的细线,像是水中晕开的血迹,引诱着祂深入漆黑的小巷。

这次派来的杀手是一对搭档,两人均为男性。

其中一位高大魁梧,清爽的板寸发型,浓眉大眼目光如炬,他身穿一件紧身黑色背心,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肌肉虬结,好像精炼的铁块、怵目惊心。

在小山般的同伴身侧,佝偻身体的男人显得格外娇小,他望着步入陷阱的周竹生,苍白的面上浮现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真让人好奇,和人类的小孩有没有皮肤,是不是一样细皮嫩肉分外美味。”

祂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很好奇么?让我把你的眼睛吞进肚子,好好看看如何?”

“嘴皮子功夫,等我破开你的肚子就知道了。”

双方对视,战斗一触即发。

小矮子扭身潜入阴影,而高大的男人径直冲向周竹生,如蛮牛凶狠冲撞,铁蹄所踏之处砖块碎裂。他将两手化为坚实的盾牌,毫无畏惧地扫向女人飞舞的蛇发。

在强大的冲击力下,布满利齿触足成了柔软的豆腐,黑红色的血液飞散而开。

不过“暴食”的攻击不会如此单调,见直刺不成,触足从中途转变角度,闪电般劈向男人的肩背,企图削下他整条手臂。

大个头面上毫无惧色,他狠狠挥下双手,厚度从中间向边缘递减的盾牌,如重斧斩下,将周竹生的触足一分为二。接着,他弯曲手肘砸向女人隆起的小腹。

刚刚一撞已经让周竹生意识到了男人的臂力——

和全速行驶的装甲车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

见势不妙,周竹生立刻向旁侧躲闪。

宽大的盾牌遮挡了祂的视线,在不起眼的角落,蓦地射出一道黑影。矮个子身如灵蛇从盾牌和女人间的缝隙中穿出,尖锐的双爪挖向周竹生的腹腔。

他们特地守在小巷就是为了这一刻,地势狭窄,女人背后就是墙壁,面对夹击时根本毫无退路。

但视线里的女人却瞬间扭动了姿态,修长的美腿分为八条粗壮的触足,快速刺入墙体,将她的身体吊了起来。

祂像蜘蛛一样垂直立于墙壁,轻声感叹:

“真有趣,和杂技一样。”

“但作为同伴,你们是不是有些缺乏默契呢?”

如实说着,祂用纤细的手臂压住盾牌的边缘。

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力度。

为什么?因为那只是祂的头发么?

举盾的男人错愕不已。

就像蚂蚁直面孩童拍下的手指,无法挣脱、无法躲闪,他手中的盾牌不受控制地下降。

“喀嚓”一声,铡刀分开了小个子的身体,鲜血如注。

然后像是为了报复他之前的失礼,粗壮的触足从大个头腹腔穿过,一口吃空了他的上半身,足有锅盖大的伤口鲜血淋漓。

这次来的食物,比酒吧附近的“流星”强一些,但水平也就那样。对于送死的炮灰,祂实在提不起兴致,连身体都没有完全变形。

沐浴腥风血雨,祂慢条斯理舔去面上飞溅的血渍,从墙上爬下,践行约定,挖出矮个子的双眼。

像在吮吸甜美的硬糖,祂把眼珠含入嘴唇,吞进腹中。

而专注于进食,祂脆弱的脊背正对楼顶,毫无防备。

一双眼睛沉默地记录了小巷内发生的一切。有人伸手切断钢索,广告牌、热水器、装修废料如骤雨倾斜而下,无差别地砸向楼道内的生物。

按照计划,本来应该是三人缠斗时,他再进行狙击,可对方实力实在可怖,他只能抓住祂进食的空档发起攻击。

数只黑红的触足拔地而起,将坠落的重物劈开,拨向四周。

但这些物件不过是佯攻,杀招随后而至。

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长箭,破空而来,威力惊人好比小型导弹,与空气摩擦出刺眼的花火,直接炸穿了周竹生用来阻挡攻势的血肉。

突破第一道防线,黑箭的外壳如花瓣剥落散去,作为助推器,将中心血红的细针以更快速度射向周竹生的命门。

就算祂及时侧身闪躲,细针还是刺入了祂的手臂,仿佛活物般沿着血肉的纹理,向深处钻去。

放水、放水。

周竹生垂眸看向皮开肉绽的伤口,在心底默数时间。

差不多这样就行了吧?

再放水就假了。

一、二、三,祂猛地绷紧肌肉,阻止细针进一步举动。

肩颈处细腻的皮肤如花朵打开,露出其中黑红色的切面,无数扭曲的触足一起一伏,蠕动着推出了一条殷红的长针。头部尖锐锋利,尾部生有狠辣的倒刺,像线虫一样在祂掌心挣扎跳动。

祂握住掌心微微用力,将线虫碾成烂泥,轻声感叹:

“我还没吃过海胆。”

下一秒,黑红的身体腾空而起,手里握着的正是大个子的巨盾。

“把壳砸开就行了吧?刚好这里有石头。”

祂将巨盾拍向顶楼上鲜红的“刺海胆”。

一声脆响后,小巷终于真正安静下来。洁白的睡裙彻底被鲜血浸透,变成幽暗的酒红。

祂随手调整地上重物,将现场伪装成普通的高空坠物事故,然后抬头看向天边的明月,幽幽叹息。

虽然今晚“裁决者”仍旧没有露面,但该做的祂已经做完了。

被长针刺穿的肩膀恢复如初,只余“海胆”残余的信息素若隐若现。祂打算将它捏造成孕期导致的迟钝,当成身上的弱点。

箐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祂得尽快返回家中。

如是想着,周竹生换下藏于体内的备用衣物,拖着“沉重”的身躯向巷外走去。

但步子没迈几步,祂便歪歪扭扭撞到了墙上,一脸困扰地抚摸腹部。

单薄的睡裙下,隆起的肚皮像沸水般涌动。沉睡在羊水内的小生命饭饱喝足,反倒闹腾了起来,好像随时会挣脱父亲的束缚,降临于世。

透露给“裁决者”的消息不全是假的,离生产的时间的确越来越近了。

由于先前的不懈努力,这个孩子已经初步成熟,能够对外界刺激做出简单反应。

可惜和生下来就能撕开猎物皮肉的“流星”不同,人类的孩子多是些羸弱的“早产儿”,离开子宫还需要数月时间掌握身体的使用方式。

祂还是希望孩子能耐心接受哺育,以更可爱的姿态面对母亲周箐。

周竹生轻轻压住小腹,劝说道:

“再等等,宝宝。”

“等我吃掉那只“裁决者”,给你最完美的形态……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明天就是去医院的日子,在祂没有露面的这几天,“裁决者”一定想办法召集人手监视各个产科。

等他从医生那里得到预产期,就是两人开战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