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动。

他跪在那里, 挺直腰背, 只头低着。

看着被御书房下人擦拭得能透出人影的水磨青砖,他几乎疑心能从中看到她的影子,可是当他用力去看的时候,才发现模糊成一片,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他自己的影子,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只有膝下的一片冰凉。

可偏偏周身心头,都是一片让人窒息的火。闷得人透不过气,他觉得这种窒息蔓延得无边无际,会永远跟着他。

这一瞬间,他昏沉沉的头觉得,也许,他永远走不出这个屋子。永远走不出这种窒息。

或者,他从来不曾真正走出来过。

“既然太子哥哥这样求了,顺了太子哥哥的心就是。”谢嘉仪说着忍不住又伸手要去拿海棠糕,手背上被“啪”轻拍了一下,原来是陛下用手中卷起的书册敲打了她的手背。

谢嘉仪忙缩回了手,听到陛下嗔道:“只知道吃。”

徐士行听到谢嘉仪的声音回了句:“又没我什么事儿,我不吃还干坐着听着不成,一个奴婢也值得我巴巴听着。”旁边喜公公忙上了杯消食的山楂茶,看了陛下脸色,这才笑道:“陛下且让太子殿下起身吧,地上凉呢,可别跪坏了殿下。”

永泰帝让太子起来,又沉吟一会儿才道:“罢了,既然坤仪也愿意成全你们,朕就饶那个婢女一命,赏给你做屋里人,只是——”说到这里永泰帝盯着太子道:“日后——,此女永不得晋位。”

不知是其中哪句,让太子本就苍白的面色愈发白了,他只垂手低头答了句:“是”。

永泰帝又看了他一会儿,从这张脸上他似乎看出了别的。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是在看太子。他恍然明白了旧事,明白了那日元和帝异常的表现,原来先帝什么都知道。先帝知他,更知平阳,原来一切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注定是他一个人的一场荒诞的妄想。那日先帝看他的眼神,古怪、嘲弄却又怜悯。

好一会儿,永泰帝才挥挥手让太子回去。

徐士行离开前看了谢嘉仪一眼,可匆忙间他甚至没看清她的神情。他出了御书房,只见日色西沉,暮色笼罩了大半个皇宫,到处都染上了一种瑟瑟的孤清和冷,这是大胤的深秋,冷肃不近人情。

他才走了几步,就有早等在一边的人上前低头道:“殿下,娘娘等着您呢。”

徐士行闻言,突兀地笑了下。

娘娘等着他,这样的话他好像没听到过几次,又好像听到过太多次。

高升不知殿下为什么笑,只觉这笑让人发毛。跟着殿下朝着长春宫去了,走着走着他就小跑了起来,前头的殿下走得太快了。

一口气到了长春宫,徐士行一下子停了下来。

他抬头,仔仔细细看着长春宫的匾额,好像是第一回看到一样。看了好一会儿,才提步进去,到了正殿,先就看到柳嬷嬷已经回来了,正扶德妃等着。

他几句话把结果说了,就漠然立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