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入京口。

河水浩浩汤汤,不知此去几千里,翻滚的黑水之上停泊着大小船只无数。

自此继续西北上行,便会根据客货船运送的内容分开,分别由上善水门和通津门入开封。

入城盘查极严,货品种类、数量要先后核对数次,晚来的船只难免要等一等,许多有经验的船长便会自行靠岸休整。

南船北上是逆行,靠岸时若风不够大,少不得要临时雇用船夫在岸上拉动。

此时正值农闲时节,附近好些村落的百姓都会过来讨生活,男的拉船、卖货,女的洗衣裳、缝补,也是多一份进账。

又是一天清晨,钱老大揉着脸从船舱里出来,就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子推着辆江州车上来送货。

“钱大爷,您醒啦?”来人笑容可掬,又忙停住车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布包,带点讨好地递过来,“这是……”

“得了,你小子自己留着吃吧,瘦得猴儿似的。”

钱老大没要,瞥了眼他身上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衫,又朝后努了努嘴儿,“去吧。”

顿了顿又道:“今儿换车了?发达了?”

“跟人借的,马上要还的。”那小子嘿嘿一笑,将刚打开的秋梨膏糖又塞了回去,麻溜儿推起车子卸货去了。

钱老大盯着他看了两眼,笑着摇摇头,下船去了。

前几日船要靠岸补给,一群人涌上来要做纤夫,钱老大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猴崽子似的少年。

竹竿似的,他拉船啊,还是船拉他?

钱老大没要他,那小子也不失望,第二天,竟又不知从哪儿挑了两担子瓜菜来卖。

水手们在河上漂久了,鱼鳖虾蟹是不缺的,偶尔鸟儿也能打两只,唯独馋地上的新鲜瓜菜。

乍一看,简直比肉还勾人。

正巧排队入城无趣,钱老大觉得有意思,就招呼他近前说话。

那小子说他姓黄,家里艰难,自己出来混口饭吃,便四处贩了些瓜果菜蔬来卖。

“只是卖的不大好……”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钱老大瞅了眼他车上的瓜菜,心道自然不好卖,蔫嗒嗒的跟你这个人一样,谁要?

但最后,钱老大还是要了。

付完钱就有点后悔,因为这小子仿佛盯上自己了,第二天又嘿嘿笑着挑着担子来。

钱老大挠头,想着要不干脆给人打发了?

可那小子卖的非但不贵,反而比旁人更便宜些,扣掉本钱,约莫一天下来也剩不了几个大子儿。

而且说他像猴儿,也确实猴儿精似的,每次过来,都弄点小东西孝敬。

不值什么钱,有时是几块点心,有时是一个肉馒头……这不,昨日自己刚咳嗽几声,这小子今儿就弄了秋梨膏糖来。

这小子,钱老大暗中想,真是又傻又精。

他好像很喜欢船,送货的第三天,就磕磕巴巴地问,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