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成十三年的秋天。

徐州。

阮家缓驶入港,准备在码头停靠一晚,明日再出发。

阮扶雪没下船,仍在房间里陪弟弟玩。水路摇晃,练字画画都不平稳,看书看久了又头晕。这离漕司总督驻地的淮安府越近她越是期盼,只希望能早些到,快点让她能脚踩实地。娘亲说:“你看一会儿慈哥儿,娘去给菩萨上香。”

阮扶雪应下。

娘亲最近似乎礼佛礼得越发虔诚。

她的弟弟慈哥儿现在已经一岁了,会说一些简单的话,小脸蛋跟水煮蛋一样光滑白腻,他是个脾气很乖的小宝宝,见了谁都咧嘴露出小米牙冲人笑,也不怕生。

他自个儿坐着玩,阮扶雪拿起小老虎的布偶逗他,他咯咯直笑,费劲儿地说话:“姐、姐。”

正这时,外面传来了一些声响,阮扶雪听见爹爹的声音,好像是有谁上船了。

阮扶雪往门外看了一眼,眼皮像是跳了一下。

阮扶雪不由地蹙眉,同伺候在一旁的惠心说:“惠心姐姐,去看看外头是什么动静?有谁来了么?”

惠心喏了,出门去看,不一会儿回来,道:“小姐,外头是来人了。”

阮扶雪:“谁来了?”

惠心:“是祁家少爷。”

祁家少爷?

还能是哪个祁家少爷?她也就认识一个祁家少爷。

只有祁竹。

阮扶雪诧异,可是,祁竹不是在淮安府那边吗?离那还有好几个码头呢?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许语冰这时也礼佛礼完了,问:“怎么了?”

“好、好像是祁竹来了。”阮扶雪犹豫困惑地说。

许语冰亦很惊讶:“嗯?他怎么跑这来了,他不是正在山上跟着老师念书吗?”

许语冰让丫鬟看着慈哥儿,推门出去,阮扶雪踟蹰片刻,还是跟在娘亲身后一道出门去看。

船头甲板上,身披粲金斜阳的少年正是祁竹,他的衣着看上去不算太从容,仿佛有几分憔悴,脸上倒是打着笑,谦恭地与长辈答话。

但他竖着耳朵,注意着船上的动静,阮扶雪才走出来,他就福至心灵般地立刻望过来。

一看见她,目光便熨烫起来。

祁竹像看到一个梦一样,看着她恍惚地傻笑起来。

阮扶雪心尖微炽,惶惶低下头,不敢对上这过于诚挚善良的视线。她对这个什么错都还没犯下,对她好的甚至愿意为她冲喜的祁竹总是有几分别扭的心软。祁竹顾不上别的,快步走过来,走到近前,话冲到嗓子眼,才注意到芫芫的娘亲也在,赶紧先打个招呼。他站在阮扶雪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热泪盈眶,千言万语最后只凝成一句,说:“芫芫,你没事就好。”

“唔。”阮扶雪还是低着头,在旁人看是害羞矜持,她思忖片刻,才慢吞吞地道,“……谢谢阿竹哥哥。”

这个称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