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七,沈元夕接到信,沈丰年卸职回京。

海州事毕,海防初成。

商贸税收,年初就见了起色。

皇帝龙心大悦,后宫也和睦了不少,又有几桩喜讯递出,来年春皇室又可添新生。

听乌耀叭叭报着一日见闻,沈元夕感叹道:“他们繁衍……好快。”

乌耀识趣闭嘴,向后蹦三步,示意三殿下来。

三殿下无话可说。

捧着书,沉默了许久,说道:“人确实容易繁衍。”

沈元夕像是回神,突然听见他说这样的话,愣了一愣,才意识到自己嘟囔出了怎样的一句感言。

“不要多心,并没有言外之意。”沈元夕如此宽慰他。

三殿下哭笑不得。

怎又变成沈元夕来安抚他了,倒是显得他这个年长二百余岁的人不如她豁达了。

“我没有很在意。”三殿下补充。

沈元夕也学会他的言辞了,歪头看了他好久,说道:“你若不说这句话,才是真的不在意。”

三殿下轻叹一声,总算是合上了书,不装模作样看书了。

“这才多久,我真的不在意……有时想起,只是觉得不解,想多了,又觉有趣。”

“哪里有趣?”

三殿下一字一顿逗她:“慢腔慢调慢慢来,不有趣吗?”

“无趣。”沈元夕低头看回了自己的书。

三殿下无事做,就黏在她身边,要么是紧紧贴着倚着,要么就是躺在她膝上,就像脑袋粘在上面了一样,沈元夕要不动,他能不吃不喝躺一整天。

偶尔,故事看到不紧迫的地方,沈元夕会分神去摸一摸他的头发,微凉柔润的银发从手指尖流淌而过,心中就会有一种别样的满足感。

等这样的揉弄扰醒了他,大概也就看不成书了。

沈元夕会在亲密无间触碰间,从恍惚中滋生出一种隐秘的兴奋来。

这样的人,是她的夫君。

每天睁开眼,他都近在咫尺,可以触碰,可以亲吻,可以更进一步拥有他。

但这些内心的虚荣褪去后,最令她快乐的,还是她生活中的“不变”。

多年前,她在漠北,窝在暖和的小屋里,猫着身子看书时。

窗外黄沙大风似鬼哭,爹没有军务,平安在家待着,而她可以躲在被子里,什么也不想,也没牵挂,就这么看着书。

那个时候,总会有一个念头,从这样惬意的安谧中冒出来,让她惴惴不安。

将来嫁了人,做了人妇,里里外外一大家,要操持要忧心,再也不能日上三竿还窝在被筒中,不梳洗的懒散看闲书了。

当时她内心期许着,若是爹能疼她一辈子,不让她从家里出门去嫁人就好了。

又或者,嫁个不会说话也不能动的木头假人……总之,只要不耽误她看书,不改变她现在的生活就好。

偷得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