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世南这天从兵部下值之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特地拐到楚家的铺子去找了楚鹤荣。

楚鹤荣回京后就没有再去接着读书,而是接手了自己家的生意,如今已然是他这一房的门户支撑。

他们这一房早些时候在整个楚家算是最底层的,后来分家的时候大房出了事,老太太就把楚鹤荣的爹娘留在身边,选择和他们一道过日子。

老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楚老太太这样的老人就更别说了,不论是人脉还是眼光、资历经验都不是后辈能比的,于商场上那简直是开挂般的存在。有她帮衬着,楚鹤荣他们这一房风光无比,这可把其他几房给酸坏了。

楚鹤荣的父母都是安守本分的人,楚家其他人一直没找到他们的错漏。

后来楚鹤荣回来了,他那些个堂兄弟就都把目光对准了他,就等着揪他的小辫子了。

可是让他们失望的是,楚鹤荣读了两年的书后虽然文学造诣没有得到多大的提高,但『性』子却沉稳了很多,再不是被他们挑唆几句就能随意摆弄的了。

后来萧世南上门去找楚鹤荣玩,这几个人也是实在计穷,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不知道楚鹤荣这几年在外面认识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萧世南听了那话人都愣了——这要搁前两年在外面隐姓埋名的时候,发生这种情况还算好理解。他回京之后哪个对他不是客客气气的?现下他衣着也不寒酸,还带着随从,怎么就是『乱』七八糟的人了?

楚家是富贵,但再富贵也是商贾人家,要不是他和楚鹤荣真的关系好,还不会跑到这样的人家来。

楚鹤荣也是回京后才知道姜桃他们的身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听了几个堂兄弟的揶揄讽刺那是既尴尬又好笑。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先是都恼怒,而后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反而是把楚家那几个少爷给他们笑恼了。

后来萧世南也懒得同他们争辩什么,拉着楚鹤荣去别处了。

萧世南的随从可就没那么好『性』儿了,上手就把这几个人打了一顿。

楚家的家丁要拦,却根本不是这几个人的对手。

最后楚家那几个少爷脸上都挂了彩,指着随从说你们有本事就留下名号。

随从笑道:“不怕你们找上门,就怕你们不找来呢!我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英国公府世子!”

那几人这才慌了,再不敢逞什么口舌之利,灰溜溜地跑了。

后来他们再一打听,知道了楚鹤荣和沈家的关系,便越发不敢造次了。

楚鹤荣终于得了个清净。没人再捣『乱』了,他的日子自然越发顺遂。

这几年他们这一房的生意做得越发红火,期间他也成了家,看着真有几分大人模样了。

这天楚鹤荣也正是烦闷的时候,萧世南寻过来了就一道去了酒楼。

小酌了两杯后,楚鹤荣开口问他道:“听说你前不久进了兵部,此时不正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是不是在兵部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萧世南轻轻一叹,说:“兵部尚书是我爹旧友,而且我这人你也知道,虽然偶尔有些不着调,但也算是踏实本分,同僚和上峰都很喜欢我的……这不是嫂子要给我和阿杨说亲么。虽然嫂子也没强『逼』着我们成婚,只说借机认识多一些人,万一有哪个合眼缘的,再试着往下发展。可我爹娘就没有我嫂子那么开明了,非说这回再不成就不认我这儿子了!”

楚鹤荣看他苦大仇恨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也就是姑姑开明,有她护着你你才能逍遥到现在。不然哪有你这个年纪的世家公子还没陈家的?逍遥了几年也很好了,也是时候成家了。”

萧世南把椅背上一靠,“成家有什么好的?你这过来人给我说说呗!”

楚鹤荣的婚事是楚家老太太做的主,娶的是同样是巨贾人家的陈家小姐。

楚鹤荣一开始也是不大乐意的,别看他上了两年学沉稳了不少,其实骨子里和萧世南那是半斤八两,自由自在惯了、不想被拘束的。

但他不乐意也不顶用啊,楚家老太太直接给zhe:n压了,不用他出面就把礼过完了,婚期都定好了。

楚鹤荣素来敬重濡慕她,也不敢违逆她老人家的意思,便就这样成了亲。

成亲后楚鹤荣发现其实婚后生活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就是家里多了个人而已。

而且楚家老太太是按着他的喜好给他寻的妻子,陈氏不论是样貌还是人品、『性』格都很讨他喜欢。

更难得的是陈氏虽是女子,于经商一道上却不输男子。

从前她在家时就帮着家里打理生意的,婚后就帮着夫君出谋划策。

两人越来越合拍,感情也培养了起来,成婚时间越久感情反而越和睦。

楚鹤荣说了好些他觉得很甜蜜的事,比如他在外应酬夜归,陈氏都会给他留一盏灯火等着。再比如他看账册看到深夜,陈氏也会按着他的口味做好宵夜亲自送给他。还有他有时候遇到些小挫折觉得有些『迷』茫,陈氏也会温言软语地宽慰他,再帮着她一道想办法……

可是萧世南听完也没生出什么向往,只道:“你说的这些我娘、我嫂子都能做到啊。而且我嫂子最会照顾人了,比我娘想的还周到,过去在县城的时候你也受过他的照顾,你能不知道?”

楚鹤荣当然是知道的。旁的不说,当年他求学期间回京城过年,回来后就收到了姜桃给他准备的新衣裳。那时候姜桃他们的日子过得普通,裁衣的料子自然不算金贵。可那却是和姜杨、萧世南他们一样的,姜桃那一视同仁的态度代表她把他当成了他们家的一份子。

当时楚鹤荣也是心头无比温暖。

可以说如果没有姜桃的照拂,那会子还很跳脱的楚鹤荣是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念那么久的书。

但是长辈的照顾再妥帖和自家媳『妇』儿的温柔小意还是不同的嘛!

楚鹤荣正发愁怎么和他解释,萧世南又问他了,说:“成亲后的生活真要那么好,你今天怎么也垂头丧气的?”

话题被岔开,楚鹤荣叹息道:“好是好,但是我媳『妇』儿不是一直没开怀么?我祖母和我娘都急了,前儿个祖母还透出意思说想给我添个妾室。也不是别人,就是之前在苏师傅身边伺候过的玉钏。我又不喜欢她,自然不应承的。可也不知道哪里就让我媳『妇』儿知道了,这两天正在家里跟我闹呢,不然我也不会拉着你跑出来!”

萧世南对玉钏没什么印象了,只跟着皱眉想到合着成婚了也不算完,还要包生孩子的?不生还要再接着添人?想想都觉得麻烦!

后来他们接着边喝酒边聊天,包间外头忽然吵嚷了起来。

萧世南的随从在外头阻拦,没多会儿包间的门直接被人从外头踹开了!

萧世南第一反应是难道是自己躲在外头,他爹娘来抓人了?随后又反应过来不对,他只是下值之后在外逗留了半个时辰而已,肯定不至于搞出这样大的阵仗来!

而后一队家丁冲了进来,他们的身后跟着的是一个皮肤白皙的圆脸年轻『妇』人。

『妇』人柳眉倒竖,气势汹汹地进来后眼神四处逡巡。

“你怎么来了?”楚鹤荣尴尬地对着萧世南笑了笑,介绍那圆脸的『妇』人就是他媳『妇』儿陈氏。

陈氏哼声道:“我为什么不能来?我就是来看看你在外头和什么人在一处?!”

说着话她也把包间打量完毕,发现里头并没有女子,她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走走走,回家去说!”楚鹤荣尴尬地和萧世南作了个揖致歉,而后拉着陈氏就离开了酒楼。

萧世南一个人在酒楼待着也没意思,后脚也回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他骑在马背上,越想越觉得楚鹤荣是在骗他!

这成亲有什么好的?不仅可能要面对生不出孩子、接着添人,弄的家宅不宁不说,刚楚鹤荣她媳『妇』儿凶得像个母老虎似的!在外头喝两口酒,屁股还没坐热就带着人来抓人了,这不就等于往家里请个祖宗?

想想那种日子都觉得可怕!

…………

姜桃说要给他们相看就不带含糊的,转头就开始安排起来。

当然这时代也不能说男女直接单独见面相亲,得走个新式。

这事情曹氏有经验,当年她帮着沈皇后『操』办过一场盛大的画舫花宴。

在画舫上未出阁的姑娘们可以在船舱外的甲板上松快松快,萧世南和姜杨乘坐另一条小船在画舫附近,这样既能互相见面,也不会坏了姑娘们的名声。

曹氏去负责找画舫下帖子,姜桃则负责给萧世南和姜杨准备一身崭新的行头。

初夏时分,画舫上的宴席如期开办。

沈时恩送姜桃上的画舫,扶她下马车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她道:“心里负担别那么大,能相看到合适的自然好。要是两个小子还那么漫不经心的就活该他们单着一辈子!”

姜桃笑得嘴角都痛了,说:“你也想得太多了,就算这次不成还有下次,他们才二十,怎么你这话说的他们好像要孤独终老似的?”

沈时恩也跟着笑,道:“我哪里是想多了?阿杨还好说,小南都黄了两门亲事,这回要是再不成,这亲事还真成老大难了。其实我觉得这种事也讲究个缘分,像我如果不是遇到你,别说成婚,就是定亲也是不想的。一个人过其实也挺好。”

姜桃连忙把他拉住了,“你这说法可不许和那两个小子说,不然他们拿着鸡『毛』当令箭,就说是你教的,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治他们。”

沈时恩点头说有分寸的,又道:“我只和你说而已。而且我说这些不是真的想让他们不成家,只是让你宽宽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姜桃伸手抓住他的手指捏了捏,随后就此分开,姜桃和曹氏上了画舫,沈时恩则和萧世南、姜杨上了另一条小船。

这一次的宴会比早些年沈皇后『操』办的那场也差不了多少,适龄的名门贵女都来了。

姜桃在京城待了这些年对这些人家也都熟悉了,又有曹氏在旁,一场小宴可谓是办的宾主尽欢。

宴席中途,姜桃领着她们上了甲板欣赏湖光山『色』。

远远地她就看到了沈时恩他们搭乘的那条小船。

她忽然有些恍惚和感叹——早些年她连这画舫都没登上,却在命运的安排下和沈时恩结下了不解之缘。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她成了主持画舫聚会的人。

宴会结束,画舫靠岸,贵女们戴上了帷帽,依次登上了自家的马车。

姜桃则立刻去寻萧世南和姜杨,问他们有没有看到合眼缘的。

这两人又照例你看我、我看你的,像两个锯嘴葫芦似的,谁都没说出话来。

后来还是沈时恩摆手道:“你别为难他们了,光我和他们在一道。这两人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个上头,一个只顾着钓鱼,另一个双眼发直,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我把他们揪出船舱,他们就聊起天来了,说今天天气不错,小珏没来可惜了。后来又说到小珏最近在忙着招待外邦使团,要给雪团儿配媳『妇』儿……我也是没办法了。”

雪团儿已经是壮年老虎了,每年发情的时候都会情绪都会起伏很大。

当然它肯定是不会伤害姜桃他们的,但看它那般辛苦,姜桃他们都挺不忍心的。

后来萧珏还真想办法弄来几只母老虎,把它们放到一处。

无奈雪团儿根本不正眼看它们,但凡母老虎靠近它,它就把对方打开。

此番正好关外使团过来,萧珏就特地让他们运了一只母雪虎来。

姜桃他们都很关心雪团儿这次能不能找到媳『妇』的,但她没想到萧世南和姜杨在面对自己人生大事的时候,还有闲情逸致去『操』心雪团儿。这完全是不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嘛!

她气得一人瞪了他们一眼,“母雪虎昨儿个才到京城,起码要休整几天才会让雪团儿去接近它。你们自己的相看近在眼前不上心,倒是去『操』心它?“

说完她也忍不住一阵叹息,想着这两弟弟难不成这要像沈时恩说的那样孤独终老?可相看了这么些贵女他们都没有特别钟意的,哪里再去寻别人呢?难道真像封建大家长似的给他们整个包办婚姻、盲婚哑嫁?

萧世南和姜杨看姜桃脸『色』不善,也都有些心虚。

姜杨道:“其实我不是抵触成家,姐姐要是真想让我娶妻,选你觉得好的就成。”

萧世南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也听嫂子的。你选的肯定好!”

姜桃和沈时恩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既无奈又好笑。

正说着话姜桃看到一个身着桃粉『色』纱裙的姑娘往他们这边来了。

姜桃以为是某个来找自己的贵女就没让人拦着。

结果那姑娘走到他们面前几步开外的时候,忽然惊呼一声,一个助跑就从岸边跳进了湖里。

这……这可太刻意了!

姜桃目瞪口呆,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呐呐的问:“她这是在干什么?跳湖寻死?”

萧世南会凫水,见人落水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救人。

姜杨最先反应过来,忙把他拉住:“她哪里是寻死?分明是有所图谋。”

萧世南也回过神来了,这种把戏在上层圈子里不算少见。反正只要男子把未婚的女子救起来了,为了顾全对方的名节肯定要把人娶进家门的。

姜桃明白过来,但她不会水,就喊丫鬟去救人。

无奈她这日带的丫鬟都是旱鸭子,曹氏则去送其他贵女了还没过来。

一时间倒是没人方便下水。

“让随从小厮去救就成了,”姜杨不紧不慢地道:“若是这姑娘不嫌弃,配给咱们家的下人也不打紧。”

他说着就要喊随从去救人,就在这时只见岸边一身姿挺拔的少年骑马而过。

马上的少年见到湖边有人在挣扎呼救便从马上跳了下来,而后如离弦的箭矢一般跳进湖里。

不过须臾,那人便把湖边的女子的救了上来。

姜桃连忙带着丫鬟去接应,把两人拉上了岸边。

那跳湖的姑娘浑身湿透,轻薄的衣裙裹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身形。

被救上岸后她虚弱地吐出了一口水,而后捂着胸口又羞又臊地嘤嘤啜泣道:“多亏萧世子仗义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

说着话她也看到了几步开外的萧世南,他避忌地挪开眼并不看她,而且浑身不带半分水汽,哪里像刚救过人的模样?!

那姑娘愣在原地,姜桃则让人去马车上取了替换的衣裳给她裹上,而后越瞧她越觉得眼熟。

半晌之后姜桃终于想起来这姑娘是谁了——就是几年前秋狩的时候跳胡旋舞跳到萧珏跟前、被他说了句像陀螺,被人笑话了好些时候的那个安毅伯府庶女!

“钱姑娘要是没事,我就送你回去了。”

姜桃真不知道怎么说她好了。

这姑娘的“上进心”实在惊人,几年前吃了一次教训还没学乖,这回更好,连『性』命都不顾了!这拼劲儿要是用在正途上,就是嫁了个相对普通的夫婿,也不愁日子过不好啊!

钱玉珠愤恨地咬着唇,转头瞪了一眼救她起来的人,而后就披着衣裳狼狈地跑开了。

那矫健的跑步速度可再没有方才的弱风扶柳、我见犹怜了。

姜桃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也跟着她过去了。

好好的姑娘来寻她的,如今浑身湿透地回去,她要是不去解释一番,也不知道会传出怎样的传闻来。而且她也有些被那安毅伯府庶女的“上进心”吓到,生怕她下次再出什么昏招,就得去和安毅伯府的人好好说道一番。

那救人的少年被安毅伯府的庶女瞪了一眼后也不生气,反而哈哈笑道:“你们中原人真是有趣,我好心救人怎么好像做错了事一般?”

眼前的少年身穿普通的骑装,肤『色』呈健康的小麦『色』,高鼻深目,再加上奇怪的口音显然就是外邦人。

这几年萧珏大开通商之路,京城时常有外邦人走动。这种情况也不算少见。

少年边说话就边朝自己的马走去,萧世南追出两步,道:“兄台间接帮了我,还是换身衣裳再走吧。”

那少年没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听得糊涂就问他说:“刚才我救的那个女子都没和我道谢,怎么倒是你来关心我?”

这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萧世南也懒得说人闲话,就只道:“反正说来话长,兄台跟我去小船上,那里有我的衣衫,都是崭新的,我没穿过。”

那少年也是不拘小节的人,没再多问就点头应了。

萧世南就让沈时恩和姜杨先去马车上,他则陪着那少年去了小船换衣裳。

小船上有姜桃给萧世南准备的替换衣裳,他找出整套的行头递给少年。

因为萧世南的衣裳是姜桃特地给他准备用来相亲的,所以就比一般的衣裳繁琐华丽。

那少年显然是没穿过这样左一层右一层的汉服,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萧世南给他简单地说了一番,而后就让少年自己穿,他自己则去了船舱外头。

大约过了半刻钟,船舱里的少年发出了求助的声音。

萧世南一边腹诽这外邦的少年有些笨,一边就钻进了船舱里。

然后他就愣住了——只见小小的船舱里,“少年”一头湿漉漉的黑发披散在身后,身上穿着他宽大的中衣,正纠结着中衣的带子该怎么系。而中衣之下,她还穿着自己湿透的裤子。对比宽大的中医,那骑装的裤子紧紧贴在她腿上,勾勒出一双笔直纤细的长腿。

“你是女的?!”萧世南脑子轰一声就炸了,边说边连忙退出了船舱。

这叫怎么回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天要亡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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