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茗茗对于毕业后从前什么工作思考了许久。

这个年代是包分配的年代,在几十年后许多毕业生看来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政策。当然了,如今也是。

但乔茗茗却对当老师并不热衷,她这种性子要是真走上讲台,遇上听话的学生也就罢,若遇上调皮的学生,能活活把自己气出结节。

讲台不适合她,她有自知之明。

那要从事什么工作呢?

她如今有钱有房,难道回家闲着?整天思索吃啥穿啥去哪儿玩?亦或者回家照顾孩子丈夫当全职太太?这不可能。

要是她真这样,就连颇为传统的赵琼花女士都能跑过来撕了她。

恐怕还会叉腰大骂:你读四年大学就是呆家里做事的,那你跟我这种没读过两年书的有什么区别?你还不如你老娘我,我好歹能去厂里做贡献!

是的,这是个讲究个人贡献的年代。

若换作上辈子的乔茗茗,亦或者是刚穿越来的乔茗茗,她肯定愿意瘫家里。

工作是什么?谁爱去谁去。

从古至今,有哪位人士规定过人必须要工作的吗?我有钱我为什么不能不工作?人就不能舒舒服服过一生吗?

但是吧,乔茗茗深觉得自己是被时代给潜移默化的教育了,她如今想的是怎么实现自己的价值。

其实几年前,那场广交会上乔茗茗就意识到了自己未来要做些什么。

距离她穿越的日子已经过了十多年,乔茗茗对于上辈子的生活渐渐模糊。

她上辈子穿越前在准备干什么?在准备二战考公,希望能上岸。

这辈子呢,似乎也可以试试呢。

当然,不是进政府部门。

当官是需要天赋的,没有天赋,就得有点情商和眼力见儿,以及能忍能憋的本事。

很遗憾,乔茗茗自己都晓得自己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还是个憋不住事儿的,她在那里压根摆布不开。

可政府部门不行,其他地方可以啊,例如一些企业,一些厂子。

若是她愿意,首都有不少厂子许是都愿意接收她,但上阳村人的朴素和包容的品行,以及盖上新房穿上新衣的激动画面她总是难以忘怀。

如今山茶园将将走上正轨,产业还未彻底稳定,山葵更是还在扩大化发展阶段,不把它们彻底安顿好乔茗茗不太放心。

“你觉得能成吗?”夜晚,乔茗茗在院子里烤着火问宁渝。

她们这届的学生82年年初便毕业了,此时首都还是寒冷的春天。

昨日意外下了点小雨,今日又添了冷风,屋外小木箱里种着的青菜竟然结了一层冰霜,本来绿油油的长到一半,这几年气温骤降后想必是不长了。

宁渝还连说好几声“可惜”,本还想种几茬菜来吃吃呢,不过如今买菜倒是方便。

“问你话呢。”乔茗茗啧一声,戳戳宁渝,“也就截止到后天了,班里有些有门路的同学去年就找好了单位,有个去的就是你们院里的子弟学校。”

宁渝正在把火堆里烤得黑乎乎的红薯翻出来,用火钳夹着,隔着手套剥了那层厚厚的炭化的皮,露出内里金黄的红薯肉来,放下火钳上手拿着,递到乔茗茗嘴巴前:“来不急,先吃吧,我瞧你今儿晚上吃的就不多。”

乔茗茗心里存这事儿,这段时间都没什胃口,过年那段时间吃胖的肉这阵子是全消耗没了。

红薯香甜,吃着又软烂,好似烤出甜蜜蜜的蜜油,她不知不觉就解决了这么一大个。

等她吃完了宁渝才道:“这事不大好办,你是想去屏北,可屏北如今也算香饽饽了。屏北的山茶油厂正处于发展期,谁都晓得前途一片光明。”

茗茗身份尴尬,她若是进入首都的大厂,肯定得从中下层干起,慢慢往上升,谁都没话讲。

可在屏北县的山茶油厂,她算是厂子创始人,又有学历,这就是空降一个管理层去了。

一个功劳甚大,还有威望的管理层,如今厂里的领导们该如何自处呢?

是嘞,难就难在这。

从前还是榨油厂,经过几年努力山柚油,也就是山茶油成功打开了知名度,随着销量提升,于是厂子自然而然成了山茶油厂。

而且随着近几年屏北的发展,改县设市若无意外是必然的事,无论是镀金还是过渡,不少人都盯上屏北山茶油厂。

乔茗茗思考好一会儿,忽然道:“不晓得姜书记能不能帮帮忙。”

先别考虑这么多,怎么去还是一回事呢。

大学生也得有单位愿意接收,她这种师范学院的还格外麻烦些,一般来说都是分配到学校,如今学校缺老师呢,少有会分流到其他岗位去。

宁渝跟着琢磨,“姜书记也就今年的事了,他怕是再过不久就得调到市里去。在调职之前愿不愿意帮这忙,我拿不准。”

要是因为这事而出什么事端,可不就平白给调职的事添了麻烦。

“我明儿问问吧。”宁渝下决定道,他因为这几年在上阳村工作的关系,和姜书记走得还算近。

“不过,”宁渝又转头笑笑,继续塞了个烤板栗给乔茗茗,说,“这条路可不好走。”

他太懂茗茗了,不是个喜欢掺和人事关系以及处理杂事的性子。

夜光如水,院里的树影稀疏斑驳。

乔茗茗蹙了蹙眉,火光倒映在脸上,好半会儿才道:“我又不掺和别的,如果可以,单是山柚油都够我忙活的了,别说还有山葵。埋头干自己的事,做出成绩来别人还能说啥。”

宁渝笑而不语,继续剥板栗。

他家茗茗心态挺好,说不准到时候还真是一个奇葩清流。

*

翌日,宁渝打电话和姜书记交流一番。

姜书记对乔茗茗印象深刻,深知这姑娘在搞地方经济这块上还算一把好手。于是宁渝这么一说,他也有点想法。

屏北县如今正处在关键时期,屏北县的山茶油厂更是。

最近几年大谈改革开放,又是合作又是引外资,有些政策连他都跟不上了。他都担心他离开的事儿了,若之后的屏北县来个靠谱的人还好,若不靠谱这一摊子事儿没准得停滞。

乔茗茗……猛地一想不靠谱,但细细想来她真挺靠谱。

姜书记做事讲究兵贵神速,有了姜书记的帮助,乔茗茗目的很快达成。

“小乔你运气好,老杨要调到商务局去,他筹谋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就被你恰好赶上了呢。”姜书记电话里说得颇为感慨。

乔茗茗惊喜!

老杨是厂里的副厂长,当年只有一个副厂长,就是董老三,随着厂子发展扩大自然多了几个,老杨就是其中之一。

人家有渠道跳出这个圈,进入商务局,位置可不就空了出来。

乔茗茗几重buff叠上去,厂长不敢接手,但副厂长还是能担任的。

四月初,在宁渝离开首都回上阳村的两个月后乔茗茗也办好手续,带着行李和儿女重新踏上去往屏北的路。

这次回屏北真跟定几年居差不多了,区别在于乔茗茗因为是高材生,特顺利地就在厂里分配到一间宿舍。

宁渝里里外外看一遍,撸起袖子干劲满满开始整理:“这里不错,好好整整住几年没问题。”

乔茗茗也满意:“两个房间呢,到时候大的那间隔一下,衡衡彰彰就可以睡。”

衡衡惦记着村里,忙问:“那咱们不住回村了吗?”

“平常咋住,要住也是休息的时候住。”乔茗茗摸摸他头说道,“再说了,你得上学。”

衡衡小大人似的叹气:“为什么人必须得上学呢?”

“去!你往后还必须得上班呢。”乔茗茗拍拍他,“跟你爸一起收拾卫生,别在这伤春悲秋,想这些有的没的。”

一家四人花费大半天的时间才把整间屋子整理完毕,包括家具都搬来了。这里是屏北,家想要家具太简单了,宁渝一个月前就让村里帮忙做,这不,如今正好用上。

宿舍整理好,宁渝便把村里房子一锁,平常骑着自行车往返县城和果园,通勤时间倒是多了半小时。

“还是修了路,否则至少得骑一个小时。”宁渝这般说。

去年年末时,由县城通往阳里公社几个村的路彻底修好,从上阳村旁边穿过的公路更是建设完毕。

县里到公社的桥一架路一通,大大缩短了距离,不少农村人每天起早贪黑地拉着一三轮的菜来到县城卖着实挣到不少钱。

了解完目前的情况后,乔茗茗这个顶着高材生进来、领着几十元基本工资的副厂长终于开始了新的工作。

当下正是更新换代破旧立新的时候,说实话他们这个厂子里吃闲饭的闲人基本上没有。

别的厂子不好说,但他们山茶油厂成立不算久,没有其他国企的沉疴宿疾,也无冗员问题。上头还有恨不得把自己当生长队的骡子用工作狂魔马厂长,下面一帮子人少有能歇时。

马厂长就是那位退伍军人,也是厂里的首任厂长。乔茗茗敬佩他,在短短时间把山茶油厂扩大到如今的规模,他实在功不可没。

因此刚上任的乔茗茗是悄咪咪躲着,决心先老实一阵的。正所谓枪打出头鸟,她这位空降副厂长惹眼得很呢,就怕给马厂长带来什么麻烦。

然而人家马厂长不乐意。

请你来是让你吃闲饭的吗?我累死累活的忙碌,你不是在和厂里人聊天,就是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

他对乔茗茗可谓是抱了大期望,可看不得她如此咸鱼。

行呗!干就干呗。

于是一周后,乔茗茗终于有了正式的工作安排,和从港城来的商人谈笔单,这个她最拿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