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聿仍觉得有一股犀利的目光在逼视着自己,自他踏入大殿的那一刻起。

听着御前太监宣他的声音,他回过神来,大步踏过红毯,停在丹樨之下,抬头看着那高高在上之人。

那垂坠于面前的微微颤动的玉旒,一共五串,每串又有九颗玉珠,代表九五之尊,坐在这金銮宝殿的最高、最正之处的,正是君临天下的真龙天子——陈霂,只是,如今已无人敢直呼天子的名讳。

这年仅二十三岁的新君,端坐于皇位,腰身挺得笔直,一身尊崇的龙气汹涌盘旋于太和殿上空,如有形之物,压得百官垂首含胸。

御前太监重重咳了一声,斥道:“大胆。”

元南聿没习过多少君臣之礼,但到了圣驾之前,非但不跪,还抬头直视,是足以杀头的罪,这他还是知道的。

他深吸一口气,慢吞吞地跪了下来。

陈霂的嘴角未扬,双目藏在冕旒之后,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满脸不情愿地跪在自己面前的俊挺男子。

元南聿不卑不亢道:“臣,元南聿,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深深地磕下了头去。

额头触地的那一刻,元南聿心潮翻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他不由地回想起那日陈霂狼狈撤退时,他射出去的那一箭,倘若那一箭再准一点、稳一点,如今天下该是怎样一番形势?至少,他不用对着这个曾给他至深羞辱的男人下跪磕头。

陈霂轻笑一声:“爱卿,平身。”语调暧昧。

元南聿暗自握了握拳头,站了起来,顺便拍了拍铠甲上的灰土。

御前太监用力咳嗽了两声,元南聿才知这样也是不妥的,索性垂下了手,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着。

陈霂道:“抬起头来。”

元南聿眼中闪过愠色,他慢慢抬起了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陈霂。

遥记得初见陈霂,还是一青稚少年,被废黜太子之位后“流放”去云南那偏远之地就藩,不得圣宠,亦没有外戚帮衬,除了拥有王爷的名号之外,几乎什么也没有。他和燕思空为陈霂招兵买马、奔走操劳,才令其得以拥有自己的势力。

那时候,他眼中的陈霂只是一个落魄的小亲王,陈霂眼中的他,也只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燕思空的下属,俩人无甚交集,谁知数年之后,他们会有那样一段孽缘,又有谁能想到,那个最不受宠、最落魄失意的废太子,有朝一日会君临天下,穿着那华丽的冕服,坐在那龙椅之上,手握生杀予夺之至尊皇权,接受天下人的朝拜。

他心目中最聪明的人便是他的二哥燕思空,可即便是那样聪明的人,也认命。

这便是命吧。

陈霂道:“爱卿旅途辛劳,消瘦不少呢。”

元南聿拱手道:“多谢陛下关怀。”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子,那是北境四府今年上贡的明细,他一句废话也不愿多说,“此乃贡品单,请陛下过目。”

“你来宣读吧。”陈霂嘴角噙着一抹嘲弄地笑,“让众爱卿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