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元南聿来到京师后,极少有一夜是能够安然入眠的,毕竟他无时无刻不担心陈霂会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或是哪怕一道传唤他的圣旨,都令他心惊胆战,以致他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早前陈霂传他入宫,还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现在连理由也省了,只需一道口谕,他就必须随传随到。难怪天底下人人都想当皇帝。

进宫的路上,他一直在猜测陈霂此次又要说什么、做什么。

随着俩人见面的频繁,陈霂的举动也愈发令他捉摸不透。陈霂时而唤他去喝酒,时而唤他去钓鱼,西洋送来了什么新奇玩意儿,就叫他一起去赏,湘潭有名的戏班来了京师,便召进宫专给他们俩人唱,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只是传他一起用一顿膳。

他尽管觉得诡异与不适,但能心平气和说上几句话,总比剑拔弩张对他有利。他一直都不善于服软示弱,但前些天他收到了燕思空的回信,信中劝他审时度势,不要逞匹夫之勇,其实他心里清楚,还是尽量顺着陈霂,他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毕竟如今发生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陈霂是皇帝。

所以他尽可能地“识时务”,只要陈霂不对他……对他那样,他都做出人臣的样子。

到了乾清宫,陈霂正在与祝兰亭练剑,元南聿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俩人。

当年封野入京,元南聿和祝兰亭略有交际,但是不多,祝兰亭尽管身在紫禁城,但因为武艺超绝,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他早就对祝兰亭的身手感到好奇了。

俩人使的是木剑,但照样打得凌厉万分,身形快若飞鸿,招式虎虎生风,祝兰亭出剑沉稳,哪怕与之过招的人是真龙天子,也游刃有余,不见拘谨。而陈霂盛气凌人,出招刁钻又大胆,身法也毫无破绽,面对祝兰亭时虽显稚嫩,但一直紧咬不放,竟也没有落了下风。

只是,在看到元南聿后,陈霂的剑逼得越来越紧,也越来越快,明显有了几分求胜心切的急躁,被祝兰亭抓住破绽,一剑劈在陈霂的剑柄上,陈霂的虎口被震得生痛,木剑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陈霂停了下来,他额上淌着细汗,那白玉般的脖颈的皮肤下,喉结在烦躁地滚动着,眼神有几分恼火。

祝兰亭平静地说:“皇上分心了。”

陈霂一脚踢开了木剑,斜了元南聿一眼。

祝兰亭也看向元南聿。

元南聿单膝跪地:“见过陛下。”

“起来吧。”

元南聿朝祝兰亭拱手:“祝总兵。”

祝兰亭敷衍地回礼:“皇上今日无心练功,臣就告退了。”

陈霂挥了挥手。

孙末笑盈盈地捧着帕子走了过来:“陛下真是进步神速,这武艺是日日精进啊。”

“是吗?”陈霂道,“朕真的日日精进?”

“可不是,陛下年纪轻轻,就文武全才,真乃江山之幸、万民之福啊。”

元南聿暗自腹诽孙末。

陈霂看向元南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