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猝不及防降临,羲九歌还没来得及适应,突然听到背后传来破空声。羲九歌赶紧躲开,这时候才发现另外两支箭紧随其后,完全封死了她的退路。她刚才躲避,竟像是主动往箭矢上撞一样。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只箭后发而至,撞落了两只箭矢。羲九歌松了口气,同时觉得心惊,这是谁,射箭技艺如此出众?

羲九歌回头,视线正好和一群人撞上。他们衣着古朴,看起来有些过于老旧了,为首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他手中的弓弦还在颤动,想来刚才那支箭就是出于他手。

他旁边还站着一位少年,少年脸是圆的,眼睛也圆圆的,看起来颇为俊秀可爱。

羲九歌盯着这几人,生出种无法言喻的熟悉感。

她怔神时,手肘被一股力道握住,随即有人将她拉到身后,自己挡在她前方。黎寒光脸色极冷,他们进入第九层后,只是一眨眼就不见羲九歌踪迹,黎寒光四处寻找,刚寻到她就落入幻境,看到她差点被箭射中。

幸好黎寒光手里有射日弓,来得及拦下剩下两支箭,要不然他简直不敢想象。

黎寒光直到现在心里都在后怕,他目光不善地看着面前这些奇怪的人。首领模样的男子看到黎寒光后,先是打量他手中的弓箭,然后赞许道:“你是何人?弓箭不错。”

黎寒光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谨慎道:“无名之辈,偶然游历到附近罢了。”

旁边那个圆脸的少年听闻,含笑对领头男子说:“一个年轻人就能接住羿首领的箭,东夷部落还真是人才辈出。”

黎寒光看到少年,脸上也露出迟疑、犹豫、不可思议等微妙表情。而那个被称为羿的男子接下来的话印证了黎寒光的猜测。

大羿收起弓,对少年行礼道:“轩辕公子过奖了。我们会好好看管那些东西,公子尽管放心。公子回去后,请代我向伏羲、女娲尊神问好。”

黎寒光和羲九歌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出震惊。

这个俊秀漂亮,甚至称得上可爱的少年……竟然是黄帝?

等他们出去后,真的不会被黄帝暗杀吗?

羲九歌环顾四周,果然看到好几种已经灭绝的灵草。如果她没猜错,他们来到了诸神大战之前,那个天地未分、人神混居的时代。

可是,他们中年纪最大的姜榆罔也不过六千岁,在姜榆罔降生时,灭世大战都已经成为历史,其他人更不会经历过战争之前。昊天塔到底提取了谁的记忆,他们怎么会陷入上古时代的幻境?

羲九歌忽然心中一凛,不,或许不是所有人都没经历过。

她苏醒至今一千年,天界都按她苏醒那一天计算年龄。但在此之前,她已经沉睡了九千年。西王母说羲和经历灭世大战后身体受损,在生命最后关头感而有孕,生下她就去世了。

这个说法其实很奇怪,哪怕感而有孕,也该知道另一方力量来自何方,为何西王母从不提及她的父亲?何况,羲和既然已经受了重伤,神躯会自动减损,为何会在这种关头感而有孕呢?

除非西王母说了谎,羲九歌并不是在灭世大战结束后出生的,早在之前,她就存在了。

羲九歌脑子里一团乱麻,魂不守舍,而大羿护送着姬轩辕,也就是日后的黄帝离开。一群人从他们面前走过,等人走远后,羲九歌给黎寒光传音:“这是上古吗?”

黎寒光算了算时间,道:“看起来是的。”

羲九歌内心复杂,她着实没想到,黄帝年轻时竟然如此俊秀。黄帝看起来都是个少年模样,玄帝之辈肯定没有出生,现在的天下之主还是神农氏。

这可能涉及黄帝、赤帝的斗争,羲九歌也不方便点评,转而问起另一件她更关心的事:“刚才那位就是射日的大羿?”

黎寒光传音道:“看他射箭的架势,应当是了。”

只有连太阳都能射下来的大羿,射出来的箭才能让羲九歌来不及躲。

羲九歌奇怪道:“大羿竟然是东夷族的人。后世东夷神族不剩几个了,这么重要的事,兄长怎么没和我说?”

黎寒光不假思索道:“他射落九日,得罪了帝俊,白帝怎么可能提他。”

“倒也是。”羲九歌喃喃,“既然他就是东夷族人,为什么要射十日呢?”

这一点黎寒光也想知道,大羿射杀帝俊的孩子前,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既然不是为了神族斗争,那还会因为什么呢?

黎寒光总觉得此刻的太阳要比后世的大一些,看来,这个时候还没有发生大羿射日,世间还是十个太阳轮流值守。

九日陨落是灭世大战爆发的导火索,既然不是为了战争,那属于华胥族嫡传的黄帝跑来九黎族的地盘做什么?

黎寒光看向那群人来时的方向,悄悄给羲九歌传音:“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黎寒光和羲九歌刚才那些话一直用密语传音,他们才走了两步,就被一群背着弓箭、衣袖只有半截的怪人拦住。

黎寒光和羲九歌这才知道,上古的人并没有那么淳朴,大羿还是派了人盯着他们的。

守卫扫过这两个奇装异服、来历不明的怪人,冷冷说:“前方乃我族禁地,不得靠近。”

黎寒光不肯放弃,问:“抱歉,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贵地规矩。不知前面是什么禁地,我们也好做个准备,免得日后不小心冲撞了。”

黎寒光说完,对面坦露着长胳膊、长腿的弓箭手并不搭理他。羲九歌拉了拉黎寒光衣袖,说:“算了,我们走吧。”

黎寒光知道按正常手段无法进入这里了,他礼貌对守卫道谢,眼睛却不着声色记住周围特征,打算等晚上再探。

羲九歌和黎寒光离开禁地,背后亦步亦趋跟着人。幸好大羿很快回来了,他看着黎寒光和羲九歌,问:“你们也是来引渡心魔的吗?”

羲九歌愣了下,心魔还能引渡?那天界怎么可能还有被心魔困扰的神仙?而这时黎寒光已经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错。”

大羿猜也是如此,他说:“你们来得不巧,我弟弟刚接受了心魔,短时间内不方便引渡新的心魔了。”

黎寒光立刻深明大义地说:“没关系,我们不急,再等等也无妨。”

大羿见他们还算通情达理,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方才对不住,他刚刚引渡心魔,山外便出现了生面孔,我以为你们是不轨之徒,所以才出手驱逐。这位小兄弟身手不凡,不知师承何处?”

黎寒光浅淡笑了笑,讳莫如深说:“我等孤身在外,家世传承不方便说,请首领谅解。”

大羿了然,也不再追问,道:“是我冒昧了。来者是客,如果一位不嫌,请到寒舍暂住几日,等阿弟方便了再帮一位引渡。”

黎寒光礼貌道谢:“那就多谢首领了。”

大羿领着他们往山里走去,羲九歌走到黎寒光身边,用眼神询问他。

他在说什么?

黎寒光对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拆穿,见机行事。

山路上,黎寒光充分发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特长,化身一个涉世未深、单纯天真的世家子弟,不断询问大羿风土人情。羲九歌在后面听着黎寒光鬼扯,深刻觉得他没去唱戏真是屈才。

他们很快到了后羿家门,这时木门从里面推开,走出来一位雾鬓云鬟、国色天香的女子。黎寒光和羲九歌都是一怔,对方看到他们却毫无反应,径直朝大羿走去:“羿,刚才巡逻队来报,在山路上遇到一对衣着怪异的男女,你看怎么处置?”

黎寒光一听,福至心灵问:“敢问那对男女可是穿着红衣?”

说话的绝色女子扫了黎寒光一眼,点头道:“没错。”

黎寒光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转向大羿,诚恳说:“首领,这是场误会。我和未婚妻在路上和两个同伴走失,我正打算拜托您帮我们寻找,没想到已经提前遇到了。都是误会,请首领将他们带到我们这里吧。”

大羿听到黎寒光准确说出了来人的衣物,没有起疑,吩咐身后的弓箭手说:“原来是场误会,快将客人请来。”

弓箭手领命走了,大羿对妻子说:“嫦娥,他们是来找阿弟的,接下来要住在我们家。你先去准备客房吧。”

嫦娥一听又是来找那个人的,微微皱起眉。黎寒光将一切看在眼里,含笑欠身:“多谢夫人。”

嫦娥转身走了。过了一会,姜榆罔和祝英被带来,黎寒光看到果真是他们两人,他不动声色,礼貌地和大羿道谢:“多谢羿首领。接下来多有打扰,谢首领高义。”

大羿挥手:“不必这般客气,难得遇到一位擅射的同好,你叫我名字就好。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羲九歌默默看向黎寒光,打算看他如何圆。黎寒光只停顿了瞬息,就面色不变道:“羿兄叫我光就可以了。”

大羿瞪大眼睛,露出诧异之色:“你竟然和我阿弟同名?”

黎寒光眉尖细微地抽了抽,显然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倒霉:“哦,是吗?我竟有幸和令弟同名,真是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