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什么是真的呢?

他忍不住想起了年少时, 他不听辅臣劝诫, 放纵恣意桀骜夜游的时候。那时候短暂脱离几乎令人窒息的桎梏,放任自我时,或许是有刹那的真。可那短暂的真却差点葬送了他帝王生涯。

想到那会两宫太后跪在宗庙前,义正言辞的祭告祖宗,欲要废掉他这个放诞不羁不恪守祖宗规矩的帝王那幕,再想到辅臣们痛斥他败坏基业辜负先皇托付的那幕,他不由低低发笑。

谁的祖宗,又是谁的基业?都是虚的,空的。

他慢慢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明明如今他已掌控万事万物,可屈指去握时,却觉得所握的似是那虚无。

回宫后,他没有直接回养心殿,却是转道去了御花园。

深秋十月,秋风飒飒。

御花园的上空飞着各色的纸鸢,有做工粗糙的也有做工精致的,有花鸟鱼虫等形状,也有珍奇异兽等形状。斑斓的色彩移动在皇城的上空,给这座素来肃穆威严的皇宫带来几许勃勃生机。

他没有靠近,只是远远的看着。

明明御花园里的妃嫔们不少,明明她也没有特别华丽的装扮,可他在人群中还是一眼就看见她。

轻扯长线放纸鸢的步态柔美轻盈,软纱衣裙的裙幅随风摇曳。

这会旁边有人与她的线缠绕到一块去了,她遂赶紧与旁边人相互去接着绕线。大抵是缠的过紧,线没解开,反倒是二人的纸鸢却断了线,双双坠了下来。

他就见她似也不恼,却是非常熟稔的招呼人拿过一柄长杆,而后去不远处那树下去勾那坠落树间的纸鸢。

长风斜过,吹乱了她软纱裙摆。

碧空如洗,金阳透过深黄浅绿的树冠朝地面斜下余晖,在她身上落上层熠熠光晕。好似让他想起了那年光彩溢目的春日,那一年,他在帝师府邸无意被抹鲜亮色彩惊了双眸。

犹记那年,他惊鸿一瞥后的长久失神。

什么是真,他不知,可唯独却知,那抹色彩是真。

夜里,文茵再一次的早早歇下。

朱靖挥落金钩上的重重帷幔,解着身上寝衣上了榻。

文茵见他沉目解衣,黑眸深暗挟着浓郁侵略气息,就朝榻内侧过身去。不想刚一动,肩上骤紧,顷刻就被股强劲力道牢牢按压住。

裸着滚烫雄健的躯膛,他压覆上来,遒劲的腿压制她乱动的双膝,将她牢牢桎梏在身下。

“文茵,你究竟想要什么?”

终于,是他先开了口。

虽不知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可他隐约能察觉到,她在与他进行着场无声的较量。单从她这一月来,她白日对他语态娴熟的笑语相对,夜里却又不容商量的婉拒他的亲近这点上,便能多少察觉出。

人与人的较量,谁先按捺不住,谁就先处了下风。

这些年无论是与朝臣交锋还是与两宫太后的较量,他从来都沉得住气,不肯让自己处于被动。可如今在她这,他却失了定性。